“妈。”黄少天在他妈妈对面坐下来，翻过来桌边倒扣的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啤酒。

黄妈妈抬头看了她一眼，说：“还知道来陪我吃饭啊。”

“那算什么，”黄少天笑嘻嘻的给她填满酒，“我还知道你特别喜欢这家的小龙虾，你看我上次回去不还给你带了一锅么。”

黄妈妈喝了口酒，说：“你不是上次还跟我说那是文州买的么，什么时候学得满嘴谎话了。”

“是他提醒我买的，但你也不能否认你儿子提了这么远的苦劳啊。”黄少天端杯子碰了她的一下，然后喝了一口。

桌面上安静了会儿，还是黄妈妈先开口：“文州这孩子吧，也没什么不好，当朋友很靠得住，当你男朋友我觉得还差点。”

“那你们那时候怎么了？”黄少天问。

“哦，我手滑摔了杯子，站起来的时候撑了下桌子，不小心掀翻了他面前那杯。”

“妈，”他笑着剥了个虾子放到他妈妈碗里，说，“你不去写小说真屈才，真的。”

“唉，”黄妈妈似真似假的叹息了一声，“我养这么大的儿子啊……”

“怎么啦？”黄少天见怪不怪的瞟了眼一瓶见底的啤酒，他妈妈酒量很好，不过那是跟别人拼的时候，像现在这种自斟自酌，一瓶啤酒下去，就可以开始促膝长谈。

是真正的那种，不插科打诨的，不夹杂嘲讽的促膝长谈。

在黄少天的人生里，这是他第三次和他妈妈促膝长谈。

第一次是他小学逃学去网吧，她妈妈把他拎出来，踩着晚霞去了个小饭馆。当时下馆子还是个很高的消费，他妈妈一个普通老师工作虽然稳定但拿的钱确实不多，这基本上算是很高的待遇了，上一次还是他生日的时候。那次他们谈完，家里就买了电脑，黄少天也开始好好上学，上学期间再没有去过网吧。

第二次是他说要去蓝雨训练营的时候。那次他跟他妈彻底吵翻了脸，他爸被他们两个嘴皮子厉害的排除在外，最后还是他舅舅来把他和他妈拉到一张饭桌上，好好谈一谈。然后他成功休学，去了训练营。他舅舅简直成了他的大恩人，只有他妈说他舅舅在，他绝对不敢不回去。

第三次就在现在了。

“我不喜欢你太听话。”黄妈妈放下空杯子，平淡的开口，“你从小到大就没听过我几次话，更别提你爸那个不怎么会说话的。妈妈不想用孝道绑架你，但你确实太顺着他了。我对这种状况很不满意，连我你都要争一争，他干了什么就能让你一直顺着？”

“妈，不是这样的，我没有那么顺着他啊。”黄少天有点不明所以。任谁都会说文州宠着他，怎么到他妈这儿全乱了套。

“黄少天，”黄妈妈一本正经的喊他的名字，“那是你自己没意识到。你太看重这份感情了。你也说你们恋爱很久了，但它目前为止有一个稳妥的着落吗？你那天一点铺垫都不打的来跟我和你爸说你喜欢男的，你考虑了我跟你爸的心情没有？你这么顾着他，他跟他父母坦白了没有？”

“他们家和我们家不同，”他抢了一句，“妈你不能一直就生硬地拿你的标准要求别人，要因人而异啊，而且我们又没办法结婚哪有什么稳妥的着落？”

“黄少天我问你，”他妈妈皱起了眉头，“我跟你爸没有那张被你泼了一杯水的结婚证就会分开吗？”

黄少天愣了一下，别开视线，抿了一口酒。

他爸妈关系的融洽，即便在邻里间都是有名的。那张证未必真能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。

黄妈妈接着说：“妈妈现在不在乎你的对象是男是女你们能不能结婚，妈妈在乎的是你的生活安不安稳幸不幸福。你们在一起这么久，他父母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，你觉得你们现在有一个稳妥的着落吗？”

“妈……”

“我现在很担心你，少天。”黄妈妈看着他，“如果我现在很轻易就接受他，很容易就同意你，那么要是文州最后因为他父母反对跟你分手了，你受得了吗？”

“妈……”他把剩下的半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，“那样我也不会责怪你的。虽然被你说的难受，但是我还是很开心的。你接受了文州对不对？我就知道我们的审美关是一样的你一定会喜欢他。妈，你们的理解对于我来说很重要，那次是我没考虑好。妈你下午要回去吗？”